1996 年作者高三时父亲突然去世,母亲因身体不好和经济压力打算让作者去省城当保姆,关键时刻大伯站出来资助作者读书,此后大伯为供作者和弟弟上学付出诸多艰辛,作者和弟弟考上大学后努力回报家庭,感恩大伯二伯的故事。
1996 年,我正读高三,命运却突然给了我沉重一击,父亲意外离世。母亲本就患有心脏病,身体常年不好,这一打击让家庭的重担全部压在了她瘦弱的肩上。
一天,母亲坐在堂屋门口的小板凳上,手里择着韭菜,那一根根黄叶子不断掉落在地上。她一脸愁容,絮絮叨叨地对我说:“妮儿啊,不是妈不想让你读书,你父亲走了,妈这身体也不行。就算你考上了大学,妈也没能力供你呀。你弟弟还在读初二,你们俩正是花钱的时候,妈实在是没办法了。妈给你在省城问好了一户人家,去给他们当保姆吧。”
说完,母亲把手里的韭菜放进盆里,开始收拾我的衣服,一边收拾一边念叨着:“下午的车,咱不着急,先把衣服装一装。那家人都是知识分子,在单位工作,和咱是一个村的,人可好了,不会为难你的。他家孩子都三岁了,挺好带的。妮儿,你到那好好干。”
我默默地站在一旁,没有说话,顺手把自己喜欢的几本书塞进了编织袋里。
母亲整理好行李后,开始做饭。她用韭菜、鸡蛋和小葱,和我一起蹲在灶屋包起了饺子。吃完饺子,母亲把堂屋锁好,肩上背上了编织袋。家里的小狗毛毛摇着尾巴,在我的脚下蹭来蹭去。
就在我们刚转身准备离开时,胡同口传来了脚步声,紧接着大门响了,门外传来喊门声:“妮儿,妮儿在家吗?”我跑过去一看,原来是大伯。
大伯走进院子,看到母亲背着编织袋,又看看我穿戴整齐的样子,一下子就明白了。他着急地说:“老三媳妇,你糊涂啊!妮儿得读书啊,她成绩一直很稳定,再有几个月就高考了,一只脚都已经踏入大学校门了,不读书哪行啊!”
母亲无奈地唉声叹气:“大哥,这不是没办法嘛。”
大伯急得把脚跺得嘎嘎响:“妮儿上学的费用我来出,只要她想继续读书,我就供她!”
母亲有些犹豫地问:“大哥,能行吗?”
大伯坚定地说:“有啥不行的?车到山前必有路,船到桥头自然直。”
那年正月,埋葬完父亲后,又下了一场雪,倒春寒的天气冷飕飕的,但我的心里却因为大伯的话暖呼呼的。
其实,父亲的离世来得很突然。那是正月里的一天,我正在教室里上英语课,卷子才刷了一小半,二伯的脸贴到了窗户口。他跑着去找班主任给我请假,老师关切地问:“家里没啥事吧,马上要测试了,孩子接回去,早点送回来。”二伯连忙说:“中中中,老师,我们办完事就把佳佳送回来,不耽误她上课。”
从学校到家有三十六里地,二伯骑着自行车,我坐在后面。正月的风刮得呼呼作响,还是顶头风,二伯把自行车蹬得咣当咣当响。我问二伯:“家里有啥事?”二伯顶着风说:“没事,你大伯摔了一跤,突然说想你了,要把你接回去看看。”我应了一声:“哦。”因为大伯从小就疼我,我觉得回去看看他也是应该的,所以心里没多想。
可到了胡同口,我愣住了。街里搭了个灵棚,胡同里三三两两的乡邻从我家进进出出,我一下子懵了。不知道是谁喊了句:“佳佳回来了,她二娘哩,快出来。”二娘一路小跑到我跟前,拽住我的胳膊说:“佳佳回来了,冷不冷?进屋吧,二娘领着你去看看你父亲。”那一刻,我崩溃了。
我疯了似的跑回家,看到父亲躺在堂屋的木床上,弟弟一把抱住了我,母亲从里屋走了出来。我大哭起来,也不知道哭了多久,一群人都拉不住我。二娘着急地把脚跺了又跺:“佳佳,别哭了,去看看你母亲,她身体不好啊。”听到这句话,我止住了哭声,想到母亲有心脏病,弟弟又小,我必须坚强起来。我抹了抹眼泪,朝母亲走了过去。
后来二伯告诉我,父亲是在村西自留地薅草时摔了一跤,正月里地里人少,邻居发现时,他已经没了气息。
埋葬完父亲,亲戚和街坊四邻都走了,院子里安静下来,但我们家却没了往日的欢笑声。母亲几次欲言又止,终于还是跟我开了口。我没有犹豫,直接答应了去当保姆。我骑着三轮车“嗖嗖嗖”地到了学校,把被子、褥子、课本往车上一扔,就往大门口跑。班主任在后面追到了校门口,着急地喊:“佳佳,佳佳,好孩子,家里出啥事了?你可要马上考试了呀。”我一声都没回,骑着三轮车,哭着回了家。到了村口,我抹掉眼泪,强装镇定地进了家门。
母亲在村北给我问好了一户在省城工作的乡亲家,他家孩子三岁,保姆刚走。因为是一个村的,母亲三两句话就给我敲定了,让我去他家带孩子。就在我准备走的时候,大伯来了。他絮絮叨叨说了很久,然后把母亲肩上的编织袋取了下来,说:“老三媳妇,你再去村北给人家说一下,佳佳不去了。”
母亲刚出门,大伯就让我收拾好书本、被子和褥子。他从裤兜里掏出十五块钱递给我,说:“佳佳,拿着吧,往后学费、生活费,大伯给你,你读到哪,大伯供到哪,咱可不能不读书,你父亲走了,你得给他争气。”
大伯个子不高,跛脚,背还有些驼。那时家庭条件不富裕,再加上身体有缺陷,大伯一直单身。他把我送到学校,千叮咛万嘱咐,让我好好学习,安心复习,别担心学费的事儿。
月考后小休一天,我回了家,母亲在地里干活儿,随口说:“你大伯在邻村干泥水匠了。”我一听,扭头就往大伯家跑。
小时候,大伯养了一只羊,后来羊慢慢变成了十几只。他只有两亩多地,地里活儿忙完,就天天放羊。我到大伯家时,他还没回来。他家三间土坯房,没有院墙,也没有门楼,羊在西南角的羊圈里。我把书包扔在院子里,赶着羊去了村西的河沟边。小时候,大伯放羊总带着我和弟弟,时间长了,羊都熟悉了我的味道,我赶它们的时候很听话,不一会儿就到了河沟边。
羊在河沟里吃草,我在沟帮上割草,风风火火地背了四趟草,天擦黑了,我赶着羊回去了,可大伯还没下工回来。我在门口的石墩子下摸出钥匙,打开堂屋门,找了半天,面、白菜、红薯、馒头都有,就在灶屋里做起了晚饭。刚把面糊倒进锅里,大伯回来了,他趴在灶屋前,乐呵呵地冲我笑了笑:“佳佳,你回来了啊。”
我说:“大伯,饭马上就好了,你洗洗手就能吃饭了。”大伯蹲下身子洗手,我看到他手上老茧深厚,手背手心都裂开了好多小口。他半辈子没干过泥水匠,临老却为了我和弟弟拿上了泥瓦刀,和水泥、和灰,还站到了几层楼高的架子上。
我把饭菜端到小桌子上,大伯一脸笑容:“佳佳是真长大了,割草、放羊、做饭,样样在行。”吃完饭,大伯在院子里洗脚,絮絮叨叨说个不停。我问:“大伯,干泥水匠累不累?”大伯说:“不累不累,你只管好好上学。”可才一个月,我就明显感觉大伯的脚跛得更厉害了,背也弯得更狠了。我鼻子一酸,眼泪差点掉下来,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。
晚上,大伯躺在西间的木床上打起了呼噜,我躺在堂屋的竹床上,听着大伯的呼噜声和院子里羊的咩咩声,好久都没睡着。
第二天一大早,天刚微亮,大伯把新一个月的生活费递给我,嘱咐我装好,别丢了。他又把我送到镇里的公交站,絮絮叨叨说了半晌,公交车都开远了,他还在那冲我挥手。
高三的功课很紧,尤其是临近高考,我回家的次数不多。弟弟周末回家,会帮大伯放羊、割草、洗衣服、做饭,我回去也总是往大伯家跑。
那年夏天,我如愿考上了大学。二伯给我送来了 1000 元,母亲凑了凑,大伯也凑了凑,但学费还是不够,大伯还把羊都卖了。我去读大学时,大伯背着行李把我送到学校,他驼着背,拐着脚,背着化肥袋子很费力,我要帮忙,他却执拗地不让。大伯给我铺完床,领着我认好教室、饭堂,就匆匆回去了。
有同学悄悄问:“贾佳,那是你父亲吗?”我说:“是啊。”还有个声音说:“你父亲好丑啊,个子低,跛脚,还驼背。”我笑着说:“不不不,我父亲不丑,在我心里他帅气得很。”
大学四年,我勤工俭学,一刻也不敢松懈。母亲身体不好,弟弟读高中了,我能挣一点是一点,多少能减轻大伯的负担。同学们出去玩,我在端盘子;同学们还在睡,我已经在街头发传单。大学四年,我洗盘子、端盘子、在食堂打饭、做家教,只要能干的活我都干。我把省下来的钱寄回去,贴补家用,贴补弟弟读书。
大学毕业后,我留在了省城工作。弟弟一鼓作气也考上了大学,大二时他参了军,他说:“我去部队里锻炼两年再回来读书,这样大伯轻松些,母亲轻松些,姐姐也轻松些。”只有我知道,大伯供我们读了多年书,腿早就跛得厉害,背也弯成了直线,就连二伯,他家有四个孩子,还时不时贴补我们家。农村的孩子,走出去太难了。
弟弟参完军回来,重新读完了大学。我和弟弟攒了钱,回去翻盖了四间平房。大伯说什么也不搬过去住,说在老院住习惯了,住平房不习惯。
弟弟乐呵呵地把大伯接到了身边,母亲则跟着我。这些年,要么大伯在我这,母亲在弟弟那;要么母亲在我这,大伯在弟弟那。家里的几间平房,母亲做主给了二伯养老。逢年过节,我和弟弟、大伯、母亲一起回家看看二伯、二娘。
前些年,我和弟弟先后成了家,弟媳人不错,心善,我丈夫也挺好,他们对大伯都很孝顺。母亲说:“没有大伯、二伯的托举,就没有我和弟弟的现在,要懂得知恩图报,别人对我们一点点好,我们都得回报给汪洋。”母亲的话,我一直记在心里。大伯是父亲的大哥,他奋力托举我和弟弟读书,我们照顾好他的晚年生活,是我们应该做的。
本文通过讲述 1996 年作者家庭遭遇变故后,大伯挺身而出资助作者和弟弟读书,以及作者和弟弟在大伯的帮助下努力求学、回报家庭的故事,展现了亲情的温暖与力量,同时也体现了感恩与回报的美好品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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